提示:担心找不到本站?在百度搜索 新御书屋 |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

34

      司机指着前面的车屁股,还怕我不明白,“你看那里。”
    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,一溜儿机动车排起了队,最前方的公路被山上滚落的泥土和砂石掩埋,成了个梯形的斜边儿。
    这时候,车上的专家们也意识到出了问题,纷纷摇下车窗探头探脑地看。我从车上下来,走到前方一百米处出事的地方查看究竟。
    ——路已经完全没有了。右侧是陡峭的山壁,左侧则是落差十几米的悬崖,翻滚的大渡江从脚下奔腾而过,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估计非死即伤。
    我走回自己的小巴,刘劲和王主任也从车上下来了,围过来问我情况怎么样。
    “不太好,两边的车都过不去了。”我摇摇头。
    这还不是能不能及时赶到的问题,咱们车队后面已经排起了长龙,就是现在想掉头回去也是不行了。
    大家站在车外焦急万分,却是束手无策。
    关键时刻,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:“不行咱们就爬过去呗!”
    王主任眼睛一亮,连声附和。
    我和刘主治对视了一眼,心道这老太太还真敢哪!
    ——当然,嘴上还是不能这么说。
    我们两个只好轮番上阵,妄图劝说王主任放弃这个念头,结果遭到了卫生系统先进工作者王璇同志的一顿数落。
    “咱们是深入震区的急救小队!知道多少人盼星星盼月亮等着我们去吗?都像你们这样打退堂鼓还怎么救人哪?!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我和刘主治医再次对视(话说这一趟出来,我和刘主治医惺惺相惜,都快成知己了……)。
    “你负责王主任安全,我来背行李。”
    “好。”
    我把登山包里的私人物品全部清空、一件不留。转身到后面运送医疗器械的小巴上,把便携式血透仪装进背包里。
    其他人见我这样,也受到了启发。一个个都把自己的背包解下来装需要的急救用品。
    我背着沉重的机器,左手又提了个心电图仪一路走得倒也稳当,看来平时在健身房的锻炼没有白费。
    等走到斜坡面前,王主任登时就傻眼了。刘劲早想到会这一出,忙当先爬上去,伸出一只右手把老主任紧紧拉住。
    “王主任别怕!踩着我的脚印……对,就这样……慢点儿,别往下看。”
    渐渐的,两人的身影转到土坡后面看不见了。
    “刘主治,你们怎么样了?”我提高声音喊道。
    “没事没事,已经安全过来了!”那边传来刘劲的报平安。
    我总算放心下来——老太太都快退休的年纪,要是为了逞强因工殉职,回去我和刘主治可没法交代。
    下一个轮到我了。
    我整了整肩带,做个深呼吸。
    “李主治,要不要帮忙?”边上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。
    我回头一看,原来是胸外科的侯主任。
    “谢谢,我应该可以的。”
    “那我跟在你后面走,大家搭把手。”
    “好。”
    我谢过侯主任,一手拎着心电图仪、一手扒着斜坡上不结实的沙土,小心翼翼地侧身爬行。
    老实讲,我是有点恐高的。
    耳朵里听着那涛涛的江水声,脑子里不停假想着自己失足摔落的场面,心不由就“咚咚咚咚”狂跳起来。
    “李主治小心!”
    ——随着侯主任的一声惊叫,我的脚下一滑,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!
    短暂的眩晕过后,一只大手猛地扯住了我的腰,把我重新按回到斜坡上。
    我紧贴在湿漉漉的红土上,脸色刷白、胸如擂鼓。
    “李主治,你还好吗?”
    我勉强抬起头,感激地看向我的救命恩人,“多谢你啦侯主任,刚才我差点就完蛋了。”
    侯主任呵呵笑起来。
    意外的惊险过后,我更加了小心。好不容易从泥石坡上下来,双脚都在微微颤抖。
    王主任冲过来一把将我拉住。
    “刚才是怎么回事?吓死我了!”
    我从来没被领导这么关心过,不禁有点感动,“王主任,我……”
    “那台血透仪是医院刚进的,好几十万呢,要是掉江里可就糟了!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刘劲咳嗽了一声,过来拍拍我肩膀,“没事就好……休息下吧,听说待会儿还有好几里山路要走呢。”
    二十多个专家、一车子器械,靠人肉搬运足足花了两个钟头。等所有人员都到齐之后,大家稍作休整,终于再次向震区进发。
    虽然只剩下了五分之一的路程,可路上还是不好走。最主要就是那些医疗设备分量实在太重,我们几个年纪轻的小伙子义不容辞承担起了队里主要的运输任务,等到了县医院,已经累得几近虚脱。
    县医院的领导欢天喜地过来跟我们握手。说是之前接到电话说路又封了,还以为你们过不来了,大家正着急呢……
    我坐在候诊室简陋的长凳上,听着两边的负责人在那里说话,眼前一阵阵发黑。有几个接待人员好心送来了饼干,我拿过来就放嘴里嚼,连甜的咸的都没分出来。
    短暂的休息之后,所有人都恢复了些元气。各个医院的专家人员各就各位,接下来就是真正要卷起袖子干活了!
    我们肾内科处理最多的就是挤压伤,两天下来,那些血淋淋的场面早已够不成什么视觉冲击了。怕的倒是那忽如其来的一阵摇晃,病房里的床板发出吱嘎作响,像是要散架。
    余震。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    我跟刘主治打了个招呼,拖着酸软的步子准备去找个角落啃几口面包。
    ——刚刚处理好一批伤员,走廊里凌乱的推床来不及收拾,横七竖八撂得到处都是。
    手术室的灯一直都亮着——说起来外科和骨科的医生最是辛苦,从早上忙到现在,水都没时间喝一口……
    我走进洗手间,拿冷水冲了把脸,好让自己保持清醒。刚推门到外面,忽听扩音器里又在通知有新的伤员送到。
    救护车鸣着刺耳的笛声响彻整个大楼,我条件反射般往大门口跑!
    急救人员从车上抬下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男女。有的还能流着眼泪呼痛,有的却是死活都分不清了。
    我以最快的速度给他们做着分诊体检,一旁的护士拔出针头抽血、留置静脉通道、上补液,相互配合无间。
    ——“李医生,这个人好像快不行了!”
    我冲了过去,给伤员做心外按压。
    “除颤器呢,快去推过来!”
    “是!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一顿抢救之后,人还是没救回来,走了。
    护士姑娘在边上嘴唇发抖,像是要哭。我捏了捏她肩膀,柔声道,“走吧,还有好多病人等着呢。”
    我转回身,继续处理下一个伤员。
    ——生命本就脆弱。我们医生能做的,只是帮着拖延一下时间……
    “医生,这个病人可能需要输血!”
    我走过去快速翻了一下他的简要病史:男,30岁左右,压埋在建筑物下超过24小时,左下肢骨折。目前昏迷、失血性休克……
    我摘下听诊器,手还没触到伤员的衣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