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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曜终于听见她的哭腔,静了静又说:“你为什么不肯嫁他?”
元双浑身发抖,掩面低泣:“……我如何配得起良人啊……”
萧曜眼中一酸,用力托住她,沉声说:“你配得。什么样的良人,只要你们情投意合,都配得。”
不知不觉中,他已经可以轻而易举抱起元双了。萧曜将她放在自己的榻上,立刻转身出了门。
冯童听见响动,立刻从院门处赶过来。萧曜飞快地说:“她不肯说。你先去看住她,不要让她自残……”
他心中一阵黯然,又被用力地压下去,继续说:“再赶快找些灵巧的女子,近来也不能再让她独处了。”
冯童一一奉命,又在观察了萧曜的神情后,迟疑着求情:“殿下,不然还是……成全了元双吧。”
萧曜想也不想地呵斥:“胡说八道!她不是不想,只是不敢。还一味回护对方。什么没心没肺的混帐东西,敢来招惹元双。我……”
他不肯再说下去,锁紧眉头说:“事已至此,元双虽然不肯说,可是对方要是有心,总会找来的。你多留个神……她素来与茹白玉要好,你给燕来去封信,问问他们几时能动身,让茹白玉劝一劝,再做计较吧。”
虽然吩咐了许多,萧曜心里却一点底也没有,这时前院又传来薛沐到访的消息,回到正堂外时,正好听见薛沐在说话,听话之人,显然是去而复返的程勉——
“……所以说读书误人,之前读边塞诗,只记得雄浑刚健,其实读其中艰苦,才是应该好好读一读的……我一进连州,就开始咳血,今早起来鼻血流得一枕头都是,眼睛痛,牙齿也痛,驿站的朝食都吃不得……你当初也这样么?”
“早不记得了。外人初来西北,水土不服都是常事,找当地大夫开两剂药吃,再好好歇息几天,自然无事了……不过你怎么会被派到西北?这等苦差事,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。”
薛沐的语调颇有些得意:“自然是我请缨的。苦差事么,也说不上,能来见一见你,就值得了。”
程勉一笑:“有蒙长泽兄错爱,我却不知道我这身处边陲之人,还值得专程来看一眼。”
“太值得了。”薛沐嘻嘻哈哈地说,“公事在哪里不是做,但能公私兼顾的事,从来也不是那么多……昨夜匆匆走了,今夜无论如何,可不能再走了,我有许多事要和你说。”
“你来得巧也不巧。正值州府搬迁,人员还未到位,正是一团混乱,无从与你洽公。殿下也吩咐了,回归正轨之前,都由我作陪,带你领略一番连州的风土,也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。”
“再好不过。”
听到这里,萧曜示意下人掀开门帘,一面示意薛沐免礼,一面说:“昨日有事,怠慢了御史,还望见谅。”
薛沐忙回礼,寒暄中萧曜特意过问了他的起居饮食,听他说有些水土不服,就笑说:“我离开京城时,一路轻装简行,也没有带太多随从。但在连州的厨子都还不错,平素同僚也常来府上搭伙,御史既然与程五是多年好友,如不见外,也可常来……朝食吃过了没有?”
薛沐委实不客气地摇摇头,虽然元双和冯童都不在,但宅中的下人们也都习惯了府上一年到头都要留客饭,不多时就将朝食准备妥当。一见到奉上的茶饭,薛沐眼睛都亮了,风卷残云地添了两回碗,对厨子的称赞也甚是真心诚意。
程勉忍笑调侃:“薛二是名满京华的美食家,看来殿下府上的厨子即便回到京城,也是可以谋生的了。”
薛沐又喝了一盏茶,擦去额上的汗珠,心满意足地感慨道:“离京至今,终于吃了一顿饱饭。”
“你是清减不少。”
“腰带都换了两条呢!”薛沐很是委屈地说完,又向上首的萧曜说,“之前负责西北的俞御史年迈,腿脚不便,东南、华南诸州道又屡有事端,西北和北方州道就巡查得少了。昆连是西北重镇,这也是下官任职以来初次外巡,如有冒犯之处,还望殿下体谅,更望殿下能施以援手……我尽早巡查完毕,也好返京交旨。”
御史代天子巡查九州、监察百官,特别是监察御史,统共也不足二十人,分管天下各州,常年奔波在外,事繁而官轻,不仅容易开罪地方要员,客死他乡亦不罕见,即便在御史台内,也是一份苦差,京中世家,鲜有让子弟任此官职的。萧曜自从得知了薛沐的家世,观其举止,知道此人也是养尊处优地长大,不大信他会为了能有机会探望程勉,接下这份差事。因为尚无暇与程勉细谈此人的底细,萧曜便拿出一贯的翩翩风度,和煦地答应下来:“本是为公,谈何冒犯。如需随从人手,只管向程五提——他是连州司马,自当从中协调,助御史办差。”
三人略闲坐了片刻,程勉先出言请辞,萧曜送走他们后,也出门去县衙,找裴翊继续商量公事,又干脆在裴翊家中吃完晚饭,下了几盘棋后,本想也在裴家留宿,可到底不放心元双,犯着宵禁回去了。
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,程勉竟一直在等着他。
这罕见之极的举动萧曜不仅没有受宠若惊,反而觉得京中出了什么大事,程勉诧异不已:“……我不是为公事来的。你早上劝过元双没有?”
萧曜这才知道会错了意,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,摇头:“劝是劝了。但元双拿定心意,是很难回头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