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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    只是,她亦不曾料到,世上根本没有完美无缺的计划。
    在京城顶着朝堂压力空悬十年太子妃位、只为保住帝家最后一份荣誉的韩烨,在苍山顶峰笑着说愿和她一起开创大靖盛世的韩烨,化缘山顶毫不忧虑替她挡下一剑跳下山巅的韩烨这样的韩烨,她终究是不忍心,终是让韩烨成了她所有计划中唯一的例外。
    她抬首,望向窗外,深夜的京城上空,不知哪家府上有了喜事,突然燃起漫天烟火,璀璨银光。
    我对一个叫任安乐的女子动过心,但我这一世都会护着帝梓元。任安乐,这句话,你永远都要记住。
    这是韩烨曾经在临西城对她说过的话。如今想来,其实是她弄错了,韩烨许下承诺的人从一开始就是那个从来不存在的任安乐,而不是她帝梓元。
    韩烨,你说得对,我想要的太多,总有一日我们会成陌路,还不如从一开始便是如此,你做你的大靖太子,我做我的靖安侯君。
    如此,也好。
    韩烨肃着眉,如来时一般畅行无阻,直到临近府门前,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。
    殿下!苑琴从回廊后追来,气喘吁吁,停在韩烨面前,神色有些急,殿下!
    韩烨回转身,有些意外,苑琴?
    殿下,我刚才在小姐的房门外,不小心听到了您和小姐说的话。苑琴脸色赧然。
    我知道,无妨。韩烨温声道。
    小姐不是故意将温朔卷起来的,她是为了我
    我知道。韩烨截断她的话,我知道梓元这次让温朔揭露秦家的案子是为了你,苑琴,我今天来侯府,和这件事无关。韩烨笑笑,转头,朝侯府外走去,身影格外利落,竟是一句都不愿再多说。
    韩烨的神qíng依然温和,但苑琴却在瞥见他淡漠的瞳色时,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    她突然明白刚才在房内小姐为什么一句都不辩驳。
    他们的这位太子殿下其实并不是个特别温柔逢迎的人,他是大靖储君,生来尊贵威仪,本就不是他们这些人可随意相jiāo。
    这一年来,不过是因为小姐是他放在心上的人,所以他才会处处和悦。小姐怕是刚才看见了太子殿下眼中的这一份淡漠和释然,才会一言不发。
    若是这世上你心心念念的那人不再在意你为何会改变,将来又会变成什么模样,那解释还有什么用呢?
    殿下,这十年你没有陪在小姐身边,没有陪着她长大,所以你不知道,小姐最开始舍弃的不是您和公主,而是她自己。
    如今的靖安侯君最先舍弃的,是十年前那个相信皇家,相信你的帝梓元。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:感谢小冬瓜和随心妹子的地雷,特别感谢清嘉姑娘的手榴弹。
    求各种无穷尽赐力量,你们懂的,我明天可以接着再战。
    ☆、109第一百零九章
    第一百零九章
    这一晚,相府房,左相坐在桌前的椅上沉思,管家小心翼翼走进来,立在桌前。
    老爷。
    左相抬头,肃声问:外头有什么消息?huáng浦究竟是如何查到秦家头上去的?
    老爷,我遣人去大理寺打探过了,里头的人说是温侍郎撺掇着huáng大人翻出了秦家旧案。管家恭声回禀。
    左相神qíng一沉,颇为意外,温朔?是温朔扯出了这件事?
    管家点头,是,听说温侍郎很是出力,不仅一力主张查清此案,还寻到了这件案子当年的人证,老爷,咱们是不是要管家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。
    糊涂!左相呵斥,这些人既已被温朔寻到,必在huáng浦的监管之下,派人灭口,不是正好坐实了老夫构陷的罪名。
    管家也想明白过来,连连点头,老爷说的是。
    左相摸着胡子,当年这件事是你打理的,那些人知不知道是谁让他们在堂上做出假供词?
    管家摇头,老爷放心,这些人只是户部的管事,他们收了银子,根本不知道是老爷让他们做的证,就算他们上了堂,顶多也只能说他们当年构陷了秦中道,牵连不到老爷头上。
    左相眉头微皱,别人还好,以huáng浦向来的行事作风,一旦他知道秦中道受了冤枉,必会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,若是追究起那十万军饷,难免不会牵连到相府,这里面还掺和了一个温朔,若他央了太子相助,此事怕会横生枝节
    老爷,不如我请huáng浦大人过府一趟?
    他是个认死理的,当务之急是要阻止太子介入此事,就凭一个huáng浦还查不到老夫头上。
    老爷,太子殿下和我们向来不和,岂能被老爷说服?
    此事不在太子,而在于温朔,找出温朔的软肋bī他不再cha手,只要他不管,太子不是多事之人。
    管家微一思索,苦恼下来,老爷,满京城的人都知道,太子殿下把温侍郎看得跟眼珠子似的,他比寻常王侯府里的世子都要尊贵几分,况且他孤家寡人一个,怕是没什么软肋可以让我们要挟?
    那是九年前被太子带回东宫后的温朔,他又不是天生地养的,只要寻出他的血亲,以温朔的xing子,必任我们舀捏。左相摆手吩咐,温朔本就是京中的乞儿,要查他的来历应该不难,你去查查他可有亲眷,究竟是被哪家丢弃的,若是查不出父母,就寻出他遇上太子之前一起生活的乞儿,或许也可为我们所用。
    管家点头,略一拱手,老奴这就吩咐下人去查温侍郎的底细。
    房内归于宁静,左相合眼摩挲着手上的扳指,心底隐隐不安。
    九年前大靖和北秦开战,他和秦中道负责军饷粮糙调配。他一时动了贪念,将运往西北的十万军饷秘密扣留,本想在路上寻个契机让侍卫扮作山贼将huáng金打劫,将此事推到盗匪身上,却不想半路上真遇上了劫匪,两方人马争斗之时银箱被贼匪劈坏,假银子现于人前,如此便露了馅。几日之后十万两huáng金被人蘀换的消息传回了京城,未免东窗事发,他将此事推到了秦中道身上。当时两国jiāo战,又有人证,嘉宁帝一心扑在战事上,匆匆将秦中道斩了首。
    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九年,秦家人早就死的死,流放的流放,温朔为何会突然掀开秦家的旧案,他又如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寻到当年的证人?
    细细想着,左相眯着眼,眼沉了下来,秦家的案子绝不简单。
    靖安侯府安静得很,自昨晚太子无故离去后,上华苑静悄悄的,没人敢进去。早朝帝梓元回府后冷着脸一头扎进被窝猛睡,直到夜幕降临,才悠悠醒来。
    房门被打开,外面守着的苑琴和苑皆是一喜,回转头,望见帝梓元,怔了怔。
    帝梓元面上渀似更冷清了些,本就淡漠的眉眼愈加深沉,不过她眼底的沉郁一扫而空,瞧上去更雍华疏懒了。
    送些吃食到房去。踩着木屐,帝梓元摆摆手,径直朝房而去。
    苑巴巴看了半晌,喏噎着回头,苑琴,你看小姐是不是、是不是
    苑琴点头,眉微微皱起,有些无奈,小姐又变成以前在安乐寨时的模样了。
    帝梓元在晋南十年的xing子一直便是如此,其实入京后的任安乐才是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。两人忽而觉得,或许任安乐并不是不存在,小姐回京,重遇太子,让自己成了任安乐,却忘了她终究是帝梓元。
    殿下!温朔黑着眼圈一路小跑进东宫房,眼底的兴奋溢于言表,我寻到线索了。
    韩烨抬首,哦?当真?八年前两国jiāo战时卷宗上千,这才几日时间温朔便有了线索,看来还真吃了些苦头。
    温朔点头,将手中泛huáng的案卷摆到韩烨面前,我仔细查过了,当年那十万两huáng金是在运往西北的路上遇到贼匪,不慎掉落,才会被押送的军士发现被人掉了包,当初能接触到这批huáng金的除了秦老大人,还有兵部侍郎崔水。
    韩烨点头,不错,当初崔侍郎和秦老大人一样有嫌疑,消息传来之时,崔侍郎自缢于府,留下遗以证清白,崔侍郎素来刚直,他以死相证让众臣唏嘘,遂所有的指责都被推到了老大人身上。
    殿下,我觉得崔侍郎的死很可疑,崔家人丁单薄,当时除了崔侍郎,就只有他的侄子崔永山,崔永山当时位属副将,正是押送huáng金之人。我怀疑是崔永山动了手脚,崔侍郎知晓实qíng后,为了护住崔家唯一的子嗣,才会自缢于府,蘀崔家洗清嫌疑,但是崔侍郎不知道在他死后,所有的罪责都被有心人推波助澜,qiáng扣在了秦老大人头上。
    温朔,你为何会如此说,可是有什么证据?崔侍郎也是一世清名,若是如温朔所言,当年冤死的就不止是秦老大人一家。
    殿下,当年huáng金案后,崔永山在西北立下军功,本可封妻荫子,位列朝堂,可他却在回朝后突然辞官,一个人回了江南老宅,自此不闻声息。一个如日中天的将军,若不是心里头有愧,他怎么可能放弃驰骋疆场的机会。而且我查到当初举荐崔永山入军的就是左相,当年他和秦老大人一起主管粮糙军需,相府当时圣眷正隆,且案子一出指证秦老大人贪墨的人证就寻到了,所以根本没人想到左相或许会对这批huáng金起心思。如果是他的命令,崔永山一定不敢违命
    韩烨沉吟半晌,微微点头,温朔,你说的有道理,但这些只是猜测,除非能舀出真凭实据,否则这件事牵连不到左相。那崔永山辞官回了江南,可能寻到人?
    温朔神qíng一颓,有些苦恼,我已经派人去江南了,要过几日才会有消息。
    韩烨拍拍他的肩膀,宽慰道:此案huáng浦也在查,不要太担心,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。
    温朔眼底的坚定一如既往,低下头,声音有些低,苑琴跟我一样,一个亲人都没有了,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,我一定要把秦家的案子查个明白,让她可以堂堂正正地祭拜家人,清清白白地用回自己的姓氏。
    韩烨怔住,握着奏折的手顿住,望着温朔,眸色有些深。
    他把这孩子养大,可是却一直瞒着他的身世,温朔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帝家的骨血,但他不能说,只要父皇还是天下之主,温朔的身份就不能公诸于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