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里在滋生蚯蚓,她从敏雯的眼神里看到了惊诧、嫌恶、鄙夷,从未觉得自己看过那么多的书毫无用处,眼下成了天桥下乞讨的哑巴,逼急了也只能说出“阿巴阿巴”的语气词,再没旁的。
敏雯沉默转身要出门,贞吉丢下手里的莲花灰压追了上去,拽着敏雯的袖子,语气急切。
“不要说出去……”
“求求你,敏雯。”
她低着语气恳求,指尖轻轻颤抖,敏雯却决然地推开,“六小姐,我把簪子还给您了,就断不会再往出说,要不然今日便是交到太太手里,您大可放心。”
“你要什么?我都可以给你,我……”
敏雯摇头,看她的眼神写满失望,转身带上了门,好大一声。
那支簪子被贞吉丢在了最不常打开的匣子里,又敞了好久的窗吹着冷风,散掉房间里刚熏好的香,她再不想闻。
没过两日,敏雯走了。
谢蕴给她出了丰厚的嫁妆体己,敏雯行得低调,回绍兴老家,不多日就会嫁给她早定了亲事的表哥。
贞吉被谢蕴揽着立在书房窗前,隔着层遮挡的窗纱,面色忧郁,听他低声安抚,“不要担心,万事有我。”
她有些崩溃,靠在他肩头忍着那股哭意,语气满是羸弱。
“寒生,我不知道这样心惊的日子何时有尽头。”
当晚,贞吉发了场高烧,整夜不退。
谢蕴满腔忧心,在房间里烦躁踱步,同时收到谢钦的电话,转告他:绥化的内位死了,派过去的人在回来路上。
第11章 前世
贞吉这一病便小半月过去,那亦是赵巧容在北平谢宅的最后时日,院子里栽的两棵玉兰已彻底凋成枯枝,催促着北平的冬日愈发近了。
想到她昨夜同谢蕴说:“南方的玉兰来年初尚能开一次花,谭伯伯曾邀过我们去他家观赏,再小酌两盅梅花酒,滋味独具。”
她嗓子有些哑,谢蕴埋在她耳畔,嗅淡得几乎不可闻的香气,“你把病养好才是正事,想看玉兰,到时候带你回南方。”
大夫说她有心病,恰逢遇上个头疼脑热,多少副药下去见效都慢上许多。
“那等北平的梅花开后,制好雪中春信的香方,我们再回南京赏玉兰。”
“都听你的。”
“也不知那时皖南还打不打仗。”
“你不必担心这些,他们打得久,只是不想彼此损耗太深,拉扯着故而才久了些。”
话落在最后,谢蕴说:“小丫头,莫要再多想,最迟一年,半年,我都会安排好。”
她听着他给的承诺,话语含蓄,却最知道其中深意,淡笑着叫了句,“寒生。”
“嗯?”把她身上的披肩揽了揽,尽最柔的声音答。
“寒生。”她只叫,仿佛这两个字是世上最好听。
“嗯。”他又应。
再过两日,贞吉将将好了个利索,下午正坐在客厅里,腿上盖着张毯子,她仔细地摸那针脚,是敏雯仲秋时打的,她一贯手巧。
放眼望过去,身边一个人都没有,只她自个儿独坐。这几日军中要有大动作,老一辈的人总想着过个圆满年节,愈发对谢蕴施压,他常常晚归。
王妈递了贞吉的家书放到她手边,整个谢家只有她会收信,故而两封齐整着摞在一起,王妈并未细看。
她亦没多想,含章很是挂念她,塞两个信封也不是没有过的事。
就在客厅坐着,周围静悄悄,听得到她打开信笺的沙沙声,含章照例汇报家事,父亲母亲一向安好,嫂嫂胎象稳定,再简略说了下战事:皖系已经有些沉不住气,行军越发急躁冒进了,能不能过得去个安生年尚不可知。
喜忧参半地放好第一封信,又打开第二封,却不是含章的笔迹,行文凌乱、纸张褶皱,草草几十字写了好些页,都是贞吉不懂的话。
“大爷老年无子,正妻逝,扶爱妾为续弦、产死胎。抱绥化庶出堂弟满月幺儿,邱大亲办,其妹亦侍奉爷家。年青主母表面和善背地夜叉,多虐打儿,后染肺痨身亡。事俱陈尽,切勿再追。”
带着疑问又拿过信封,上面是另一番笔迹:
赵巧容?启
贞吉愣住,隐约总觉得这封信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,回过神来听到推门的声音——赵巧容回来了。
她回家早,总是没好事。
下意识地把赵巧容那封信夹进了书里,看她扭着身姿走近,路过了沙发旁又折返回来。
“小六今日收信了?”
贞吉冷淡点头,她手里尚且攥着含章的信。
赵巧容又问:“何时送来的?可有我的?”
贞吉摇头,“半晌前刚送来,只有南京的家书。”
赵巧容随意坐在贞吉旁边,很是消沉地靠在沙发里,眯着眼念叨起来。
“你来北平也有些时日了,我这个做婶婶的还没好好儿带你出去逛过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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