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瘦了好多,颧骨都突出来了。
孙姨看着这孩子满是胡茬的脸颊,心疼道:“好端端的小伙子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?”
“什么大风大浪有命重要?起来吃点东西吧?”
她好生相劝,一碗拌饭冷了热热了冷,不知道劝了多久,直到窗外的蝉突然出声鸣叫,才把沈浔的魂叫回来一点儿。
他看看孙姨,说:“给我一面镜子。”
孙姨照办,关切地盯着他:“怎么了啊?看看,多帅的小伙子,怎么弄成这样?”
沈浔见到镜子里的自己,眉心紧蹙。
这丑八怪谁啊?
“我怎么成这个样子了?”
孙姨笑他:“问你自己呀,多大的事儿要这么折磨自己?”
沈浔放下镜子,眼睛在房间里打量半晌,问:“他是不是不回来了?”
孙姨知他说的是谁,叹了叹:“大概吧。”
“也没说去哪?”
“没说。”
沈浔沉默了,半晌轻巧地“哦”了一声。
不回来了,时隐把他们的过往斩干净了,一刀两断了。
“行,我知道了。”
他这么说着,活动了一下身子骨,慢慢走回街上。
闻笛巷还是记忆中的样子,此刻石子地面上蒸着热浪,风里一片滚烫,夹着野果发酵后的酸味。
这里有无数的往事,藏在树影里,藏在草丛中,藏在一座座庭院之后。他视线里虚虚实实,一会儿见到自己顶着衣服走过去,一会儿看到他身后跟着个冷清的少年。
他转过身去,等他走过来,拉住他的手。
热风一吹,意象又如一捧沙散了。
忽然间,一只蝉引吭悲鸣,百十只蝉跟上它拼了命地叫喊,聒噪得如同一场暴雨。
十七岁盛夏的蝉,再也留不住十九岁的少年了。
蹉跎
人间辗转过了四季,时隐在这座陌生的小城里待着,日子轻轻浅浅,没有一点波澜。
这座城很边远很小,小到每个人似乎都认识便利店里新来的小帅哥,可却又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。每每提起,人们只说他好喜欢皱眉毛,是川字纹小哥。
他还有一点特殊的,就是身边总是跟一群小猫。
刚开始时隐只是随手喂了一只流浪猫,那只猫小小的,却好聪明,每天会在同一个地方等他。他每天喂猫,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众猫的移动零食摊,呼朋引伴的,每天就围着他转。
其中也有那么一两只通体雪白的,见过一两次,是混血的波斯。
他这时候才想起一只纯种波斯要好几千块,不知道时青易和傅芷柔那时候从哪挤出来的钱。
正想着,风铃一响,开门进来一个肌肤黝黑的少年。
抬头一看,时隐愣了。
那人也看着他,半秒后手臂肌肉一隆,一拳往他脸上挥过来。
“操……”时隐偏头,拳头一下砸得肩膀生疼。
“狗逼。”李旭开口就骂,揪着他的领子,“你他妈走也不说一声,你有没有良心?”
“放开。”时隐说,“好久不打架了,招架不来。”他打量一眼来人,笑了笑,“军营当真厉害,变成这样我差点没认出你来。”
“我呸,少跟老子拍马屁。”李旭啐一口,“要不是咱们团驻在这儿,我还见不着你了是吧?”
“这不是见着了吗?”
“老子找你一年了!连个信儿都没有,我以为你他妈人间蒸发了!你现在在这儿又是唱哪出?隐居啊?”
“认识你那么多年,要走了一句话也不说,真他妈没良心!”李旭骂他,骂着骂着就眼睛湿了,瞪出眼泪来,“哥,你的事我听说了,我和我妈都惦着你呢,你好歹给个信儿啊!”
时隐拍拍他的肩,歉然道:“对不起,走得急,没赶上。”
“操,多急,话都不说一句?”李旭咕哝几句,给了时隐一拳,却是没什么怨气了。
这两兄弟久别重逢,当晚出去叙旧,还像以前那样,找了个山头子躺着,喝得个烂醉如泥。
“所以……”李旭打个酒嗝,“你俩分手了?”
“分了,”时隐把啤酒罐子捏扁了一扔,“分得彻底。”
李旭低头,情商一时走低,问了句:“异国恋是不是真的很累啊?”
“累啊,不过分完就轻松了。”时隐动了动嘴唇,有些乏味。
突然想抽烟了。
“带烟没?”他问李旭。
“当兵的不抽。”李旭看他一眼,“你不是不抽烟吗?”
时隐笑了笑:“哦,我忘了。”
他不会抽烟,因为很久以前有人跟他说过抽烟不好,让他不要抽。
山上这夜风有点瑟瑟的,时隐拢了拢外套,顺手抓住一只萤火虫。
那荧光一闪,忽然就灭了,躺在他手心静静的。他又想起那个夏末,他在河边扑腾了一下午,一身水,傻子一样给人准备礼物。
当时那个人怎么反应来着,好像拿到礼物都愣了,直勾勾地看着自己,手里捧着一团光。
那好像又是好久以前的事了。
想着想着,时隐嘴角的淡笑凝固了。他突然意识到,原来沈浔只存在于他的回忆里了。
其实仔细一想,他们好好在一起的日子就只有那么一点点,短暂得好像一声蝉鸣。故事的开头那么轰轰烈烈,可最后竟然落得个仓促收尾,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告别。
时隐咂着那啤酒,苦涩顺着舌根钻进心里,叫他眉心紧蹙。
那个人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,但却存在于他世界的每一个角落。就像他耳畔的一排耳洞,就像他习惯了早点喝粥加一份蘑菇,那些烙印烙在骨头上,一辈子也去不掉。
除去没有联系以外,这和他们异国恋的那段时间似乎也没什么区别。唯一不同的是,每次拿出手机看着空荡荡的消息列表,他都会清醒地想起他们已经分手了。
“后悔吗?”李旭盯着那萤火,突然出声,眼里闪着洞悉的光。
时隐指节一颤,虚抓着萤火虫,突然费力地上下摇晃着脑袋:“悔。”
他抬头一吸气,带着哭腔:“悔死了啊!”
这一声是从心眼里挤出来的,好像压了好久终于控制不住崩溃出来,那些痛苦终于乘虚而入,一下把心脏戳得鲜血淋漓。
他捂着嘴哭了,他后悔分手了,早知道分不分都是苦,他就死皮赖脸一直拖下去。可是他又好心疼沈浔啊,他不忍心当个拖油瓶。他们生来就有那么大的差距,人生注定要不一样,要好像再怎么努力也走不到一起。
他现在反而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沈浔,就像天生的盲人,从没觊觎过光。
李旭好像是头一次看到他哥低着头啜泣,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
在他眼里,他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,才十几岁,一个人扛过了多少生死与聚散,他坚毅得近乎无情,好像永远不会被打倒。但那个坚强的时隐好像一瞬间就像浪头下的沙堆一样垮掉了。
为什么谈个恋爱,会把人折腾成这样啊?
李旭叹一口气,抬起一只手来,试探着拍了拍他,说:“你已经尽力了啊。”
相爱并不一定要在一起,他已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