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头:“臣定然竭尽所能。”
皇帝转身离开。
许昔年蓦地喊住他:“别折磨我,你…或者许映白,想让我死,干脆利落点,毒酒或者砍头,都行,我无所谓。”
李玄钦背影一顿,良久,什么也没说,出了紫宸殿。
许映白坐在轮椅上,抬起头,凄然地望着他:“陛下,阿弄陪伴我多年,陛下你当真要为了一个逆贼,砍掉阿弄双手么?”
李玄钦下令砍去阿弄双手,也是一时气冲脑门,如今静下心来仔细想想,没了阿弄那双手,许映白的确要多不少麻烦。
不过许昔年身上的鞭伤……血淋淋一片。
他最初将许昔年绑入宫里,都未曾在他身上留下那么狰狞可怖的伤口,连他都不忍心做的事,凭什么许映白主仆就能随心所欲?!
李玄钦沉着脸,没答话。
见皇帝不说话,许映白心里怵得更加厉害,暗地里恨极许昔年,要不是因为许昔年,犯得着闹这么一出事儿吗?
许映白艰难地挪动身体,摔下轮椅,李玄钦微蹙眉头。
许映白跪在地上,朝皇帝叩首:“臣恳请陛下,饶了阿弄这一回,臣保证…没有下一次。”
李玄钦愣住了,他和许映白认识多久了?他蓦然想,有十多年了。
从前的许映白寡言少语,天资聪慧,很爱读书,是见了蚂蚁都不忍踩的良善之人。
怎么能狠下心,在许昔年身上抽出那样多的鞭伤?
就因为他恨极了许昔年?
李玄钦扶起他上身:“够了,你先起来。”
许映白摇头,眼眶含泪:“臣…这双腿,已是不能用了,若再没了阿弄那双手……我该怎么办?思卿,你再夺去我的双手,我该怎么办?!”
李玄钦怔住了,转念一想,确实如此,许家害许映白蒙受奇耻大辱、没了两条腿,所以他憎恨许家,理所应当。
“罢了,朕不该冲你们主仆发脾气。”李玄钦心生歉意,俯下身,一臂穿过许映白腋下,一臂勾起他双腿,将许映白抱了起来。
许昔年恰好路过,张太医跟在他身后劝:“小公子,莫要走动,当心伤口裂开。”
许昔年随意地裹了衣裳,走出紫宸殿,正好撞见李玄钦抱起了许映白,略一怔愣,蹙了下清秀的眉,佯作没看见,绕道离开。
李玄钦将许映白放回轮椅上,冲着许昔年清瘦的背影吼:“你去哪儿?!”
许昔年背对他摆摆手,头也不回走掉了,张太医追着许昔年,两人一同绕过宫墙,不见踪影。
许映白拉住李玄钦:“陛下,他就那么重要吗?你喜欢他?”
李玄钦叹气,有张太医跟着许昔年,应该没什么大碍,他回身,被许映白握住了手,不好抽开,将对方反握住,否认:“没有。”
许映白露出一个苍白的笑,笑比哭还难看:“思卿,我总担心你喜欢他。”
李玄钦按住他肩膀,压低嗓音,沉声道:“朕喜欢你,和他有什么关系?”
“那么你为什么因他受伤就发火?”许映白急切地说:“难道我受到的伤害就比他少吗?!”
皇帝脑仁深处隐隐作疼,心生烦厌,不过对许映白依旧是歉意的语气:“是朕没有照顾好你,至于为许昔年发火……”
李玄钦愣住了,他想,确实不应该为了许昔年和许映白置气。
许昔年,一个不学无术的世家公子,谋逆的反贼,阶下囚。
怎么比得上才识过人、忠心耿耿的许映白?
这么些年,他从许家下人到皇帝之子,最后顺利登基,一路走来,都是许映白陪着他。
他感激许映白都来不及,何必为许昔年,伤害许映白。
罢了,李玄钦推着许映白回了庆元宫,保证道:“朕于许昔年无意,以后也不再过多同他接触,行么?”
许映白笑了笑,他知道李玄钦被他说动了。
不过,他和李玄钦一君一臣,终究不如有夫妻之名那样稳固的关系。
必须得尽快……
“思卿,本朝曾立过一任男后,”许映白忽然开口,“你还记得吗?你先祖晋帝,立他的丞相为后,二人相伴一世。晋帝终其一生,都只有一位太子。”
“先祖与丞相恩爱两不疑,丞相辅佐先祖成就盛世,传为美谈。”李玄钦顿了顿,若有所觉:“朕知道。”
“朝中大臣们都知道我住进了庆元宫,”许映白仰头望向他,“你妃子住的地方。”
这点暗示李玄钦再听不明白,那就是他傻。
皇帝有些迟疑:“立男后,未免太突然。”
许映白抓着自己双腿,面露哀伤:“我只是怕,来不及。假如你喜欢了许昔年怎么办?难道要我最终一无所有?”
至少皇后这个名声,对他而言,是个保障。
况且在本朝前朝,均有立男后的先例,朝中大臣们对此不会多加挞伐,只要皇帝留下子嗣,让本朝后继有人。
李玄钦望向他双腿,良久,深吸口气,点了点头。
许昔年径直回了掌印太监给他安排的住处,张太医追在他屁股后边,劝他好好歇息。
许昔年爬回简陋的榻上躺下,张太医这才满头大汗地松口气。
“太医,”许昔年歉疚道,“你回去吧,麻烦你了,我没事。”
张太医怔忪,没想到许家公子这样客气。
张太医想到了他爹许明山,守边西十余年,过家门不入,那样忠肝义胆,到头来,落了个投降叛敌的骂名。
张太医,和朝中许多大臣一样,不认为许明山想谋反,否则,许明山完全可以在李玄钦初登基地位不稳时叛乱,何必等到现在。
也不是没人提出过疑点,但稍有异议,立刻被许映白打为同党。
渐渐地,谁也不提这茬了,只能默默地心疼受尽折辱的许昔年。
“小公子,”张太医在他身旁跪坐下,掖了薄毯盖在他腹间,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。”
许昔年心念微动,冲他笑了下,点点头。
张太医将药留给他,起身离开。
许昔年疼得难受,鞭伤的伤口上,仿佛有无数蚁虫啃咬啮噬,痛痒难当。他咬着一团棉布,默默地忍受。
就这样熬到了晚上。
小柔给他送吃的过来,一见许昔年满头大汗,立即弄了温水和帕子,给他擦汗。
“小柔……”许昔年疼得神志不清:“我难受。”
小柔握住他的手,眼眶酸涩:“昔年,会好起来的,一定会好起来的。”
许昔年大喘着气,扭头将脸埋进枕间,脑海里恍惚闪过更久以前的画面。
他为了许思卿的请求跪祠堂,给原本就弱的身体雪上加霜,那次以后,又在屋子里躺了很久。
那天傍晚,许思卿来探望他,护卫照旧不让他靠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