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抱着胳膊,倚在门框边笑眯眯地看着。
周嬷嬷荣光满面,笑呵呵地说:“小公子,今儿大喜之日,高兴些。”
“哈啊?”许昔年纳闷:“谁大喜…”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火红的衣裳,分明是成亲时才有的穿着。
“……”许昔年头疼:“我没说…要成亲。”可惜他发着低烧,手脚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,挣不过周围犹如群狼环伺的嬷嬷和宫女。
小柔为他系上腰带,少年腰肢柔韧劲瘦,她抬起眼帘,莞尔:“昔年,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。”
可是,和皇帝成亲,不代表那是苦尽甘来啊。许昔年想解释,看着小柔欣喜的神色,半晌,闭上了嘴。
宫外等着轿子,周嬷嬷将他扶上去。
许昔年回头望向他们,楚秋、周嬷嬷和小柔一同朝他挥手,仿佛他真要走向什么荣华富贵的光明未来。
有的事,今天不做,就永远都不会做。
许昔年长叹口气,默默回头,也许离开之前,将应了之事了结,也算不会留下遗憾吧,但是…他能将皇帝再当成当年的思卿吗?
他身上还有见情丹,他所爱仍是许映白。许昔年始终记得这一点,犹如一根刺扎在心底,当他心有所动时,便时不时地戳刺两下,扎的人疼。
系了红结的轿子将他送入紫宸殿。没有什么热闹的典礼,就两个人。
李玄钦在喝酒,屋子里弥漫着一阵酒气,皇帝醉醺醺地歪倒在榻上,没想到他以为不会来的人,正穿着红色嫁衣,出现在他面前。
许昔年被宫女们推进去,殿门在他身后砰然合上。
就算一个月没来,他对这地方简直记忆深刻,深入骨髓那种。
皇帝嗓音沙哑地问:“谁?”
许昔年撇了下嘴角,站在门口没动。
李玄钦蹙眉,站起身,绕过碧纱橱,步向殿门,然后他看见了许昔年,唇红齿白少年郎,依稀如旧年模样,手足无措地立在那儿。
“楚秋说你和贵妃…”许昔年尴尬地找话题,他发现皇帝喝醉了:“贵妃走了?你喝这么多酒做什么?”
“……昔年。”李玄钦双目暗沉沉地攫住他,眼底似有暗光浮动,他哑声道:“过来。”
许昔年想起花灯节那天晚上,李玄钦问他,他们之间,假如没有许映白,会怎样?
结局会否有所不同?许昔年轻叹口气,慢吞吞地步向他,才刚走近,就让李玄钦一把扯进怀中,滚烫的吻从眉心沿着鼻梁滑到唇齿间。
许昔年刚想挣扎,就被皇帝抱起来扔上龙床,不过这回李玄钦没有急着压上来,而是盯着许昔年的眼睛,少年长而浓密的羽睫轻颤,仿佛一把小扇子,在他心坎上挠。
“朕…”李玄钦张嘴欲言,换了个称谓:“我以为你不会来了。”
许昔年嘴角抽搐,被李玄钦搂得太紧,有些喘不过气,皇帝周身扑鼻酒气,呛得他打了个喷嚏,许昔年扭头避开他:“我本来没想来打扰你纳妃,楚秋让我过来。”
“嗯。”李玄钦低头,额间贴住他的,轻声说:“你发烧了。”
“有点,”许昔年耸耸鼻尖,“低烧。”
“我去找太医。”李玄钦站起身,出了紫宸殿,留下许昔年仰躺在龙床上,茫然出神。
没一会儿,张太医到了,摸了脉拿了药,说没什么大碍,让他好生歇息。
送走张太医,紫宸殿里又只剩他们两人。
李玄钦在榻上摆了棋盘,朝他招手:“昔年,来,陪朕对弈。”
许昔年摇摇晃晃从龙床上爬起来,对皇帝这种不直接进入正题的行为感到些许纳闷,但那样也好,他们两个人,上一次安静地相处,还是四年前。
许昔年是个臭棋篓子,对自己棋艺几斤几两心知肚明,但李玄钦并未占上风,两人竟然下得有来有回,许昔年就知道,李玄钦让着他。
就像很多年前,思卿总是让着他,有时候让他执黑先行让他几子。
过去,终究回不去。
李玄钦有一搭没一搭地讲些朝堂上的事,今天东家王大人和西家刘大人吵架,就为两家宅子间的一块儿地,吵到了朝堂上,李玄钦让他俩回去抄论语,不抄够八百遍不准上朝。
许昔年想了半天,歪着脑袋问:“抢地和抄论语有什么关系?”
李玄钦吃了他的白子,笑呵呵地回答:“和你小时候作业没写完,挨手板子一个道理。”
都是惩罚。
许昔年觉得自己问得没头没脑,咧了下嘴角。
下完棋去吃午饭,饭菜很丰富,反正两个人吃不完,剩下的拿去给太监宫女们分了。
下午没什么事做,皇帝难得空闲,便将许昔年带到宫中御林军训练的武场,让他和士兵们比划比划。
许昔年这才发觉,楚秋练他,到底是练对了,他那些三脚猫功夫,竟然也打得过武功不俗的士兵。
李玄钦笑着说:“楚秋可是天下第一等的高手,得他指导,你若还没长进,那才是无可救药。”
许昔年想问他为什么让楚秋教他武功,想了半天,终究没有问出口。
流了一下午汗,离开武场后,两人直接去了浴池。
李玄钦照例规规矩矩没碰他,将许昔年抱进水里,慢条斯理给他擦肩膀。许昔年不安地动来动去,皇帝挑了下眉梢:“莫乱动,想挨操不成?”
许昔年没动了,背靠浴池边沿,低低地说:“你好像真是变了。”
李玄钦问:“什么变了?”
许昔年想了想,一五一十地说:“我以为你心中只有许映白,而我又杀了他。”
皇帝为他擦洗肩膀的手停住了。
许昔年不觉有异,自顾自道:“可是他死了之后,你好像…变了个人,或者说,换了一种方式对待我。我有时候甚至觉得…是不是思卿回来了……只是,一想到……”
“一想到什么?”李玄钦哑声追问。
“一想到之前你那样对我…”许昔年垂下脑袋,在地牢中那种绝望,是他从来未曾经历过的,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活在许映白的阴影中,以为他的思卿真的会亲手送他去死。
“昔年…”李玄钦俯下身,亲吻他颈侧,嗓音缠绵:“莫想了。”
“陛下,”许昔年回头望向他,“假如这只是一个梦,它会醒来吗?”
皇帝呼吸稍有些急促:“梦总有醒的那天。”
“那我便放心了。”许昔年自嘲地扯扯嘴角:“你怎么可能对我好……”
李玄钦慢慢清洗他的头发,许昔年低下脑袋,两个人同时沉默。
“思卿……”许昔年忽然道:“我有点疼。”
李玄钦猜到是那药发作了,许昔年转身扒在池边,热气蒸腾,面颊绯红,他难受地喘息起来。
“昔年…”皇帝注视着他蒙上雾气的眼睛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