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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    他考虑过,他亏欠了许映白,又因为许昔年失去了许映白。
    若非自己纵容和大意,怎么会在立后大典那天,让许昔年得逞?
    到头来,他们谁欠了谁,终究是说不清的了。
    李玄钦有一搭没一搭轻拍着少年肩膀,蓦然希望这旅途永不停息地走下去。
    然而他们终究抵达了骊山以东的狩猎场。
    狩猎分两轮,第一轮是是群臣竞猎,第二轮是皇帝参与的狩猎。
    第一轮开始,皇帝坐在最中间的主营帐中,许昔年跪坐在他身边,低垂着头。
    不时有人偷眼打量皇帝身边那少年,知晓他是许府小公子,死刑当天被送进了皇宫免去一死,不过后来据宫里小道消息传闻,那小公子被许映白许大人收拾得有点惨。
    后来立后大典,许府小公子一把匕首要了许大人性命,害皇帝三日不醒,人们都以为这下他肯定死罪难逃,没想到最后陛下只是罚他去守皇陵。
    如今,风水轮流转,竟然封上了将军。
    也不知皇帝和这许府小公子之间,究竟是伉俪情深还是互相折磨。
    “昔年,第一轮,你去试试。”皇帝头也没回道。
    许昔年抬起眼帘,台下,楚秋牵来了前些日子皇帝送他的胡马,通体黝黑如墨,是匹汗血宝马。
    许昔年站起身朝楚秋走去,楚秋将缰绳递进他手里:“小公子,我教你的,没忘吧。”
    “没有。”许昔年说,翻身上马,深吸口气,这不是他第一次骑马狩猎,却是他在断掉手脚筋后相隔四年,再次骑上马背。
    山风拂面,许昔年攥紧了手中的马绳,背后背着弓箭,他望向前方的骊山。
    那其中,有多少艰险在等着他,他不知道,但一切都能从李玄钦对他的态度中看出来。皇帝对他越好,他的生路就越窄。
    楚秋抬手,一声令下:“出发!”
    许昔年挥动马绳,骏马疾驰,载着他越入山林。
    皇帝站起身,目送身着黑衣的少年消失在密林深处,楚秋步至他身侧,低声道:“陛下,都安排好了。”
    李玄钦面色阴沉,良久,点了点头。
    许昔年在山林中骑马狂奔,身后跟着保护他的侍卫,是皇帝安排的,他搭弓拉箭,嗖地一声,羽箭射出去,击中了一只山鹿。
    侍卫奔去将山鹿收进装猎物的袋子里。
    出乎许昔年意料的是,这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,仿佛一切只是他的错觉,他看到了一只白色山鹿,极为少见,正想追上去,紧紧跟着他的侍卫却说:“许将军,该回去了!”
    许昔年特别不习惯这个称呼,他无功无绩,凭什么白占一个将军称号。许昔年悻悻地放下弓箭,骑马转身,跟着侍卫们回了营帐。
    侍卫将许昔年捕到的猎物交给楚秋,由楚秋统算胜负。
    李玄钦步下营帐,许昔年跃下马时,皇帝亲自伸手接着,少年身子骨真是结实了许多,李玄钦摸着他的胳膊,都能感受到紧实的皮肉下包裹着力量。
    似乎…弄起来更带劲。
    皇帝吸口气,强忍住欲望,牵着许昔年回了营帐。
    接下来是中场休息,观赏御林军们的击靶射花表演。许昔年没什么兴趣,低着头发呆。
    李玄钦偶尔回头看他,许昔年仍旧是那张冷冰冰的漠然的脸,仿佛外界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    第二轮御狩开始了。
    李玄钦翻身上马,四位将军作为陪驾,也要上马随皇帝狩猎去。
    许昔年在楚秋那儿看上一轮结果,他第四,刚好是四位将军里最末,李玄钦抓住马鞭,到许昔年身边说:“昔年,上马。”
    许昔年懒洋洋地撩眼皮,瘪了下嘴角,转身上马。
    楚秋忽然抓住他的缰绳,低声道:“小公子,此去,万事小心。”
    许昔年怔住,顷刻,他明白了山雨究竟何时到来,风满楼之际,往往是最风平浪静之时。
    李玄钦静静地注视他,目光讳莫如深。
    “好,”许昔年低声道,“谢谢你,楚秋。”
    楚秋松开了他的缰绳。
    皇帝和四位将军一同越入茂密广阔的山林中。
    楚秋去了营帐后,换上黑衣,数名武功高强的暗卫已经跪地等候。
    他们都蒙上了面罩,望向暗卫统领楚秋。
    “陛下想为他留下好名声,”楚秋沉声下令,“是故只可刺杀,绝不能暴露身份。”
    众暗卫异口同声:“是!”
    许昔年走在前边,李玄钦不紧不慢地跟着他,那场景应是相当诡异的,按理说,应该大臣跟着皇帝,哪有皇帝追在大臣屁股后。
    许昔年搞不懂李玄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但他只需知道,李玄钦心里始终是许映白,那就够了。
    他想起前两日,沈青玉找到他,说见情丹的解药已经做出来了,问他是否要交给皇帝。
    许昔年那时和李玄钦已有大半月不曾联系,再见面,却是封他将军的时候。
    什么都来不及了。
    沈青玉关切地望着他,许昔年摇头,就算没有见情丹又怎样?
    有见情丹,他还可以欺骗自己,当初思卿那样对他,不过是因为神智受影响。
    可眼下,却是怕了,没有见情丹,皇帝仍然这样对他呢?难道不是说明,四年前七夕那晚他给思卿送信,说到底,从一开始,都是他自取其辱、自作多情?
    见情丹有或者没有,又能有什么区别?
    许昔年吸口气,李玄钦骑马上前,抓住他的后脑勺,两个人骑在两匹马上,李玄钦猛地将他按向自己,狠狠地抱了下,亲吻他。
    “昔年,”李玄钦哑声道,“你先去,朕很快,便来寻你。”
    许昔年蹙眉,瞬间,皇帝的马鞭挥向他的白马。
    白马受惊,撒了蹄子朝前方逃窜,越过密林、灌木、山坳,疯了一般疾驰。
    大惊之下,许昔年俯身紧紧攥住麻绳,试图安抚白马。
    眨眼,幢幢树影深处,二十多名暗卫追了上来,目中精光毕现,手里的兵器指向了同一个目标。
    第七十九章 当年真相(1)
    79、
    许昔年身下白马受惊,又被刺客暗器击中,仰蹄尖鸣,更加疯狂地向前逃窜。
    许昔年紧紧抱住白马脖颈,咬着牙,终于明白李玄钦究竟是什么意思。
    他要为许映白报仇,他要他死!
    十年来的漫长光阴,在迢迢岁月中积攒的留恋和侥幸,被思卿用红嫁衣包裹起的心悸不安,化成仇恨怒火下的齑粉,终于灰飞烟灭。
    白马跑得太快,大风吹进眼睛里,将濡湿的眼眶刮得干涩,许昔年低下头,脸埋进臂弯,短暂的哽咽后,他取下弓箭。
    李玄钦要他死,他偏要活着。
    他要活着,有一天,亲眼看到他后悔的脸!